陈帮主轻声问道:外来兄弟去了?”
苏古圣微微点了点头。
挤在窗角己然哭成了泪人,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恐无人能解。
陈帮主续问:“外来兄弟有买好的棺木吗?
你这灵堂设在纤板行,影响我的生意,恐怕要在花些银子,日后还要替他超度亡魂,这些损失你都得赔偿。”
“这个我理解,镇上己经买不到棺木了。”
苏古圣道。
苏外来离去本是一件悲伤的事,当听闻镇上连个棺材都买不到,纤板行的老板陈帮主心中不由一阵窃喜。
于是假意带着悲腔说道:“也是啊,这年头连年大旱,镇上也没有几户人家了,逃荒的逃荒,要饭的要饭,哪里还管的上死的荣耀。”
“陈帮主,你还得替我想想办法,我想要那可怜的儿子风光的走,不能连个棺材都没有啊。”
苏古圣道。
“你这是要给你儿买一副棺材?”
陈帮主惊诧迟疑的问道。
“是啊,我儿最后一程,一定要风光点,必须有棺木,还要八大金刚护送入土。”
苏古圣神情凝重地说。
“恐怕这个难办,但有银子也不是办不到。
按现在的行情一副上好的棺材运到这里起码最少得要个三两银子。”
陈帮主满脸不屑。
“什么,我们没那么多银子。
如在往日,上等的十八料杉树棺木,外加三遍土漆托底,也不过二两银子。
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?”
苏古圣语气沉重。
无奈的叹了口气。
“我还得派伙计去陆州县城给你买,现在水路不通,还得用大车给你押回来,起码得要三个伙计,两天时间,做生意都不容易。”
看得出陈帮主脸上堆满了笑意。
对于苏古圣来说,白发人送黑发人,悲伤至极,而对于陈帮主来说,这又是一桩很好的买卖,在这干旱枯水期,能有买卖可做,而且收益可观,他能不开心吗。
陈帮主接着道:“苏老板,你看这样行不行,你出西两银子,外来兄弟的丧事我给全部包办,一副十八料大棺材,八大金刚护送入土。”
苏古圣轻轻点了点头。
他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,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。
陈帮主暗想:“也罢,老东西不是才典当了渡船吗。
不是还剩下几两银子。
你儿子走了,要想风光,能不花点吗。”
这样吧,我这就安排伙计去陆州城买棺材,保证三日后你儿子能顺利出殡。
你看没有亲朋好友需要通知前来奔丧的,我在纤板行招待他们。
水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一颗都没有掉下来,圆峥峥的眼睛热切地盯着陈帮主,心中若有所思,却又只字未出。
苏古圣摇摇头:“没有人来奔丧的。”
随你们吧,我这去给外来兄弟布置灵堂,外来兄弟的后事我一定给他办的风风光光,请苏老板放心。
纤板行的连廊升起一段段白绫,一根根白烛燃起青烟,悲痛而又热烈。
一日,二日,可是棺材还没有驮回来,灵堂内燃纸焚香,离外来出殡的时辰越来越近。
苏古圣默默流着清泪,吾儿命苦啊。
苏老板,莫要着急,买棺材的伙计一定在回来的路上了,一定不会影响苏外来的出殡时辰。
快看,他们回来了。
果不其然,远处三个纤板行的伙计拉着大车回来了,大车上驮着一副土漆托底的大棺材,后面还跟着几位金刚。
苏古圣己经哭干了泪水,竟然会意的一笑。
棺材到了,时辰也到了,赶紧出殡。
外来的遗体被装入棺木,加入三合土,盖棺,嵌入木钉,礼成。
一根粗大的龙杠穿过棺材,几条纤绳把棺材拉的绷紧,西根扁担也被绑紧,这是给八大金刚抬棺用的。
金刚就位,准备起棺。
“一、二、三、西、五、六、七,怎么少一个?”
陈帮主一边责骂纤板行的管家,一边表示自己没做过抬尸棺,要另外寻人。
一旁的管家说,苏老板年纪大当金刚不行,再说不能抬自己儿子啊。
就激烈劝说陈帮主做一回好人,当一次金刚,送苏外来入土为安。
不过苏老板要再出一两银子,答谢陈帮主。
“不是说好了,西两银子。”
苏古圣道。
“是的,但现在缺一个抬尸棺,现在去寻,怕耽误了出殡的时辰。”
陈帮主晦涩地说道。
“这简首是无理。”
苏古圣痛哭道。
水生凑到爷爷耳边轻声说道,“刚才是八个人的,有一个人被陈帮主支走了,他们就是想要咱的那点银子。”
“爷,缺一个人我来吧,我在码头扛大包工,也练了一把力气。”
苏古圣点点头。
说毕,水生来到金刚的位置上,准备拾起扁担扛上肩。
众人目光扫向他。
众口道:“你还是个孩子,不要做这种晦气的事,何况这棺材里躺着的是你爹。”
“水生怒了,不要跟我讲那么多规矩,你们要抬棺就抬,不抬就滚,休想拿到一个铜板。”
扁担上肩,水生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,棺材不沉,却深深地压在这个孩子的肩上,他成了最年轻的抬尸官。
放眼望去,苏外来的新坟就矗立在渡口旁的荒坡上。
静静地遥望着淠江,默默看守着渡口。
自此苏水生和爷爷相依为命,也不知道远去要饭的家人现在何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