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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越后,我继承了大明皇位全文

萧冰台 著

现代都市连载

完整版军事历史《穿越后,我继承了大明皇位》,甜宠爱情非常打动人心,主人公分别是张嫣朱由检,是网络作者“萧冰台”精心力创的。文章精彩内容为:在整个大明的历史当中,天启无疑是最神秘的一段。而他意外穿成了大明的藩王,皇兄驾崩,传位于他。巍巍紫禁城,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——内有党争乱国,外有鞑子扣关。前有死的不明不白的天启帝,后有即将达到巅峰的小冰河时期。大明这艘破船,能否在他的带领下,冲破黑暗,迎接黎明……...

主角:张嫣朱由检   更新:2024-12-05 09:57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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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张嫣朱由检的现代都市小说《穿越后,我继承了大明皇位全文》,由网络作家“萧冰台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完整版军事历史《穿越后,我继承了大明皇位》,甜宠爱情非常打动人心,主人公分别是张嫣朱由检,是网络作者“萧冰台”精心力创的。文章精彩内容为:在整个大明的历史当中,天启无疑是最神秘的一段。而他意外穿成了大明的藩王,皇兄驾崩,传位于他。巍巍紫禁城,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——内有党争乱国,外有鞑子扣关。前有死的不明不白的天启帝,后有即将达到巅峰的小冰河时期。大明这艘破船,能否在他的带领下,冲破黑暗,迎接黎明……...

《穿越后,我继承了大明皇位全文》精彩片段


番子们犹豫了,见前面的跪拜在第一排的掌刑千户没有任何举动,老老实实的跪着,他们也软了下去,本来直起来的腰重新弯下。

他们半点抗旨的胆子都没有。

看到重新安静下去的东厂番子们,许显纯心中泛起一丝喜悦,他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,但从眼前来看,下一个提督东厂的无疑是眼前这位传旨的王公公,而皇帝让自己跟着过来护卫,看好的意思毋庸置疑。

如今阉党风雨飘摇,东林党散播舆论,威逼朝廷,一旦让他们得逞,自己的下场绝对很惨,许显纯一直很焦灼。

现下有根救命稻草,他哪里能不紧紧抓住。

今天的差,必须办好。许显纯心中暗道,握着绣春刀的手又紧了三分。

“革除差遣,就地关押!”

八个字如同炸弹般,直接将魏公公震成了个脑震荡,他大脑一片空白,没有丝毫思考能力,直到半晌之后,他才回过神来。

“革除一切差遣,就地关押!”魏公公惨笑一声,脸色煞白一片。他哆嗦着身子,慢慢直起,再慢慢扣头下去。

“老臣,遵旨!”

声音苍老,透着无尽的凄凉。

随着魏忠贤拜了下去,东厂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殆尽,所有人跪地臣服在皇权的威严之下。

尽管王承恩传的只是口谕,没有圣旨,但却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是假传圣旨。文臣矫诏还不会死,但太监矫诏,那是必死无疑,而且还会累及家人。

况且,王承恩也不是一个人来传旨的,他身边还跟了司礼监好几个太监,他们不光是随从,也是负责记录和见证。

帝王出口成宪,哪怕只是口谕,也是要记录在案的。

再度叩首完毕后,魏忠贤起身,脱下冠冕,捧在手上,同时将东厂的关防大印取了下来。

王承恩旁边的太监上前将冠冕和大印取下,冠冕收回,大印则转交给王承恩。

看了眼大印,王承恩便不再关注,而是托着印玺,冲着东厂番子喊道:“自今日起,咱家便是东厂督公!!!”

刚站起身的东厂番子面面相觑,最后还是几个机灵的百户反应过来,立刻跪下,参拜道:“参见督公!”

“都起来吧。”王承恩颔首,随后指着魏忠贤:“来人,将魏忠贤带下去,看押好。”

“是。”

两个百户走上来,客气道:“魏公公,请吧,别让小的难做!”

魏忠贤没有挣扎,而是任由两个百户剥了他的衣服,将他带下去,。

“许佥事,咱家还要接掌东厂,就不回宫了。”王承恩看了眼许显纯,他不傻,陛下既然要他接掌东厂,那肯定不是宣读了旨意就完事了,番子中魏忠贤的一些嫡系不清理干净,能叫掌控东厂吗?

“陛下旨意让我跟着公公,公公没走,我怎能擅离职守?”许显纯谄笑道,傻子才走,眼见着又一根大粗腿升起,不巴结紧一点,不是白长了这对招子吗。

“许佥事请!”

“督公先请!”

两人一前一后,迈步踏入东厂大堂。

发生在东厂的变故,自然瞒不过有心人,经过一夜的时间,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。

魏忠贤被当今圣上拿下了!

顿时,朝野一片暗流涌动!

当得到消息后,整个阉党一片愁云惨淡。

年轻的信王早早就展露出了他的政治倾向,但他们之前还心存侥幸,然而等到拿下魏忠贤,这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了。

接下来,就是东林众人大举重返朝堂了吧!

兵部尚书崔呈秀坐在府内,惨淡一笑。

自从天启二年的科考过后,东林党的实力大炽,九次科举不第的文震孟成为状元,八次会试不第的陈仁锡成为探花,无数东林系的学子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就此进入朝堂,齐楚浙昆等其他党派纷纷被压制。

自己本也想向东林靠拢,奈何巡按淮扬期间,触动了对方利益,任期满后被东林群起而攻,接连弹劾,为求自保,投向了崭露头角,被陛下推出来的魏忠贤。

之后在许多和自己同病相怜之人的扶持下,魏公公声势大炽,开始对东林展开疯狂的打压,让吾等有了喘息之机,但东林灭而不死,朝堂上的势力虽然被清除了,士林依然在他们的把持当中,舆论也被他们掌握。

无数帽子被他们扣了过来,无数流言被他们歪曲成事实,就连信王朱由检都被他们洗脑。

而后,便是逆转形势的王恭厂大爆炸。王恭厂距离皇宫只有三里,在那场大爆炸下,天启帝唯一健康的子嗣,皇三子惊吓致死。

天启帝,绝后了!

若说这场大爆炸是自然发生的,他是绝对不信。事实也是如此,阉党们甚至掌握了某些线索,正欲追查下去。

然而,皇帝绝后了!

阉党,乱了!

魏公公还没乱,他还在打压铲除东林党,但谁都看得出来,这只是色厉内荏,现在所做的努力都是无根之木,一旦重病在身的天启帝驾崩,阉党所做的一切,都如沙滩上的城堡,大浪一来就无影无踪。

但他们不甘心,他们编篡了《三朝要典》,试图将东林党做的恶行公之于众,但无济于事。

舆论已经被东林把控了,他们说的话根本没人听,反而被污蔑为阉党。

我们哪里是阉党,我们是帝党啊!

于是,魏公公疯了,他到处立生祠。

是的,在崔呈秀眼中,魏忠贤这个行为就是疯了,这是圣人才能干的事情,你一个阉人竟敢干,是嫌死的不够快吗?

更让他吃惊的是,天启帝竟然默许了。

陛下是自暴自弃了吗?

还是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改变什么?

亦或者是留下把柄,方便下即将登基的信王铲除魏公公吗?

崔呈秀不懂,朱由检也不懂,很多人都不懂,或许,只有躺入棺椁的天启才懂这么做是为了什么。

不过,这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
魏公公被拿下了,阉党,没了!

崔呈秀双眼无神,抱着酒壶,倚坐到天亮。



而且周氏身体特殊,令他颇为留恋,然而,朱由检有着成熟的三观,自然不会如历史上崇祯那样,对她眷恋不去。

‘中宫案’基本已经水落石出,在造成朝野震动的同时,涉案人员也多达三万余人,此案牵扯甚广,官吏、士绅、宫女、太监都有,其中光是太监和宫女,前前后后,包括王体乾清理的,就有上万人。

如此广阔的人数,在洪武、永乐之后堪称罕见。如此多的犯人关押,也成了一个大的难题,好在朱由检思路广阔,参考后世劳动改造制度,直接大笔一挥,将所有犯人都划归工部,参与德陵的修建。

天启帝正当盛年,根本没考虑过陵墓的修建,因此他的后事全部需要他这个弟弟来承办,其中就包括最重要的陵墓修建。

以往的帝王的陵墓都是雇佣人来修,而今有这么多的好劳力,朱由检是不可能放弃的,毕竟现在国库没钱,不用付钱的工人他巴不得多一点。

至于一些身份比较高的,例如皇嫂张嫣,信王妃周氏,包括魏忠贤以及客氏、刘昭妃等,朱由检没有过分为难,而是判他们守陵终身。

魏忠贤和客氏在他看来没有大恶,而其他一些妃嫔,多少有些亲情瓜葛,虽然得位不正,但也不好过分处置。

如此这样最好。

但饶是如此,宣布这个处置后,面对周氏,朱由检心情依然很不好过,从坤宁宫出来后,他就来到了御花园,明朝称呼为宫后苑的园林所在,散散心。

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刘若愚和王承恩,其他人则远远的跟着。

在宫后苑中走了走,朱由检便来到了一个亭台中休憩,然后习惯性的背负双手,望向天空。

不知道为什么,他最近越来越喜欢看天空了,天是那么的蓝,那么的悠远,那么的神秘。

“你们说,我做的对不对!”朱由检看着天空,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些人影。

刘若愚和王承恩相互对视一眼,又来了!

不知道为什么,陛下最近越来越喜欢自问自答了,而且每次都是看着天空。

果不其然,下一刻,朱由检便毅然回答道,“我做的没错,我是在挽救这个国家,他们都是国家的罪人!!!”

两人赶紧低下头,脚步挪动,稍微的离远了点。

皇帝的声音毕竟小,隔远一点就听得不太清楚了,不过饶是如此,还是有些词汇钻入他们耳朵中,什么汉族沉沦、百年黑暗、民族之林等等,听得他们心惊胆战,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灭口啊。

正当他们战战兢兢的时候,皇帝忽然深吸一口气,然后长长的吐出来了,一口气喷了将近十几秒才停歇。

他们知道,皇帝又恢复正常了。

转过身,做完心理建设的朱由检从迷茫中恢复过来,再次成为那个日渐威严的大明皇帝。

他看向王承恩,问道,“锦衣卫内部情况摸的怎么样了?”

王承恩赶紧回答,“都摸清楚了,名单上的人员已经监视起来,随时可以抓捕。”

“那就行动吧!”皇帝神情有些厉然,又有些凶狠:“锦衣卫是该清洗一遍了,作为天子鹰犬,不该发挥这么点作用。”

“是,万岁爷!”回答时,王承恩的手微微有些颤抖。

作为东厂提督,他可是清楚的知道,皇宫中,除了明面上被抓的那些太监宫女外,还不知道有多少死于非命,这一次,屠刀挥向了锦衣卫,再度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。


魏忠贤手指敲着桌子,目光深邃无比。

只是,司礼监掌印是王体乾,御马监掌印是涂文辅,二人看似臣服在他的盛宠之下,但实则心怀狡诈,如今帝崩,二人还会否听命行事,他拿捏不准。

自己,终究只是司礼监秉笔,提督东厂。

魏忠贤盘算了半晌,最终只能摇头苦笑,自己看似权势滔天,天下臣服,然而先帝只是刚死,自己想做些出格的事情,却发现寸步难行。

先帝啊先帝,还是你厉害,咱家只是想要自保,却仍然被你防的水泄不通,毫无缝隙可钻!

佩服,佩服!

魏忠贤叹服,他打算先试试看能否隐瞒先帝驾崩的消息,过得一两日,以待转机。

然而,当第二天天亮,宫门大开后,他却看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人。

英国公张维贤。

自靖难后,英国公就是勋贵中的扛鼎人物,地位崇高,一直在京师三大营五军都督府任职,他要进宫,魏忠贤拦不住,也不敢拦,只得问道:

“你进宫干什么?”

“皇上驾崩了,你不知道?”

“谁告诉你的?”

“皇后啊!”

目视着英国公的背影,魏忠贤铁青一片,他知道,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!自己所有的希望,都被这个东林党推上来的女人给破灭了!

然而,英国公也没能进宫,走到半道上,他遇到了传旨的小太监,其中一个就拦住了他,说道:“国公爷,传信王殿下口谕,命文武群臣在皇极门等候,宣读大行皇帝诏书。”

大行皇帝?

张维贤一愣,皇帝真的驾崩了!

尽管他早有准备,但此刻听到太监确定,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,随即神情有些黯然。这是十年内大明死掉的第三位皇帝了。

真是多事之秋啊!

张维贤叹了口气,拱了拱手,转身朝着皇极门行去。

他知道皇后张嫣通知他皇帝驾崩的消息,是想要他去宫中主持朝政,但既然此刻信王殿下并不慌乱,能够视事,自己再去就不合适了。

宫中多诡秘,自己掺和太多不好。

英国公之后,在内阁值班的首辅黄立极也接到了旨意,随后,内阁立刻派出人员,通知大臣,之后是武臣勋贵,大概一个时辰后,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得到了消息。

天启帝驾崩了!

灵堂内,朱由检双眼通红,他一夜未睡。

突发的刺杀变故,让他从那种掌控历史的迷之自信中清醒过来,这是现实,不是已经盖棺定论的历史,现实是会变的,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变动。

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,兵不过几个太监,想要掌控朝政,需要时间和谨慎。不过自己也不用妄自菲薄,起码两世为人的经验,和后世的高度,自己绝对会比原来的崇祯做的好。

起码,不会更糟糕!

在他做着心理建设时,王承恩走过来禀报:“殿下,旨意都传出去了,并没有受到阻拦。”

“那就好!”朱由检点了点头,目前情况看来很不错,政令通达,局势远没有历史上崇祯以为的那么糟糕。

“走吧,去皇极门。”

明清有个词汇,叫做‘御门听政’。

所谓御门听政,便是在传说中的‘金銮殿’前面的大门楼皇极门上,召开朝会,也就是大家熟知的早朝。而后面的‘金銮殿’也就是皇极殿,只在一些大型礼仪活动时才启用。

比如,新皇登基!

华夏历来是政治优先,此刻先帝驾崩,最重要的就是新皇登基,其他的都要排在这后面。不过,在登基大典前,继承人是要和群臣见个面,开个会的。

这个会很重要,主题也很多,比如宣读遗诏,确定年号,定下登基时间和程序等等。

朱由检揉了揉脸,振作了下精神,他必须给接下即将到来的群臣留个好印象,不让群臣看轻自己。

只是他起来时却踉跄了下,坐的太久,腿有些麻。

王承恩见状,立刻过来蹲下给他揉腿,一边揉一边叮嘱道,“殿下马上就要登基了,一定要注意形象,莫不要让朝臣耻笑。”

“大伴,我知道了。”朱由检微微一笑。

“殿下可不能再自称我了,登基后要称朕。”

“嗯。”

两人慢慢走着,慢慢的说着话,殷殷的叮嘱响彻耳旁,让朱由检深深感慨,明朝皇帝重用太监不是没有原因的,连他二世为人都忍不住对贴身太监心生好感,更何况那些长于深宫的小皇帝。

很快,皇极门到了,朱由检走了进去,在另一个太监的引导下,走上金台,坐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朱由检好奇的问道,对方也是一身高品太监服饰,甚至品级比王承恩还高,显然在皇宫内的地位不低,搞不好就是某个监的搭档。

“臣叫王体乾,添为司礼监掌印太监。”中年太监媚笑着答道:“皇爷爷的登基大典就是臣负责。”

听到这,朱由检多看了对方一眼,竟然是司礼监掌印,而且负责登基大典,显然懂得很多,不然担任不了。只是这个名字很陌生啊,他对明末的太监并不是很熟,只知道一个魏忠贤,还有一个王承恩。

之所以对这段历史有所了解,也是因为其诡秘有趣,公众号经常推文,所以看多了多少知道些,但很多人名却是记不住,记也只是记几个有名的,显然,王体乾不在其中。

想了想,他低着头,交待了对方几句。王体乾听了,先是脸色一讶,然后便死命点头答应下来。

对他来说,干什么不重要,皇帝需要你才最重要。

这一波,本太监稳了,魏老哥,我就先行一步了。

朱由检不知道的是,历史上的崇祯,因为心中对太监十分厌恶,因此登基的时候,直接将王体乾给赶走了,结果导致登基大典无人指挥,没人知道该怎么进行,闹出了不少笑话。

等他在金台上坐好后,廊外的有资格的朝臣陆续进入殿内,没有资格的继续站在门外,这是新皇登基前的朝会,因此这些官员没有按照惯例,去右顺门的偏殿等候。


但他的精神头非常好,双眼明亮,透露着干练之气,身上原本的浮夸和卑微早就消磨一空。

“终于忙完了!”许显纯长吁一口气,看向京师,布满血丝的眼睛中,却透露着一丝炙热。

他知道,只要他一回城复命,他的身份将截然不同,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正在向他招手。

身为锦衣卫佥事,掌管北镇抚司,许显纯在内部也是有着自己的亲信,在他离京的时间中,锦衣卫发生的事情,他已经知道了。

残酷而又血腥的镇压,一如他当晚在东厂所做的事。

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被杀,跟随嘉靖入京的锦衣卫世家——骆家被连根拔起,满门抄斩,老牌锦衣卫千户吴孟明被从原籍召回,下狱论死。

此外,被杀的锦衣卫武官不计其数,只要是和文官稍有牵连,在‘中宫案’中给各方势力通风报信的,通通被抓被杀,绝无侥幸。

许显纯是真的没想到,年轻的皇帝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,其狠辣果决,让他都为之心惊胆颤。

作为一名武人,一个特务,他狠辣不要紧,但身为一个皇帝,却心狠手辣,不知怎得,想到这一点,许显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。

这是京师中第几场腥风血雨了?

在这短短三个月内京师死的人,比之前整个天启朝都要多。许显纯看向京师城头,那里仿佛都染上了一层血红。

然而,害怕归害怕,但还是要恢复复命的,只要一想想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在等着自己,这些情绪都不算什么。

“京师就在眼前,此时时辰尚早,驸马爷不如先回去一趟,收拾收拾,见见公主,待休息妥当,在觐见陛下。”许显纯看着旁边同样一脸疲惫的巩永固说道。

“不了,许大人,我等乃是武臣,奉旨出京,如今既然回来了,怎么也要先交付差事才好回去,此乃人臣本分。”巩永固摇头拒绝道。

“倒是我想差了,还是驸马爷周到,既如此,吾等一同面见圣上。”许显纯哈哈一笑,一扬缰绳,踏马入京。

一行锦衣卫,风尘仆仆,裹着煞气踏入京师。

‘中宫案’虽然在京师渐渐平息,但是造成的余波,却扩散天下,影响深远。

朱由检拿下魏忠贤是一招险棋,但却他深思熟虑的结果,魏忠贤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他身后代表的利益集团。

不过这些,在朱由检登基前,已经窥探清楚。前有王体乾示好,后有许显纯保驾护航接掌东厂,随后东厂发力,‘中宫案’爆发,前后连续的事情,让这一招险棋成为妙招。

种种措施,向外界传递了一个声音和立场。

朕.......不喜欢东林党。

这也是朱由检大杀特杀,清洗东厂,清洗锦衣卫,清洗皇宫大内而朝政波澜不惊,毫无动荡的原因。

党争已经存在,作为新加入的政治势力,朱由检只能选择其中之一站队。历史上崇祯选择的是东林党,而朱由检此刻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。

阉党。

面对皇帝释放的善意,目前把控了朝政的阉党自然也投桃报李,在朱由检开无双时,竭力维持了朝政的运转和平稳。

当然,这种小心翼翼和妥协只会存在朱由检登基之初,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的威望日隆,权柄日重,也就不需要在顾忌什么了。

而且因为他的见识和胆魄,这份时间还要短,到了如今,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。


殿内一片安静,沉默良久,朱由检才再次开口,“对于锦衣卫这次的行动,说实话,朕是非常失望。”

这一开口,就让许显纯心头一震,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下。

“东厂番子抓人没有将名单泄露,反倒是锦衣卫这边,漏了个底朝天,抓人后不到两个时辰,整个京师都知道了,就连国子监的太学生也有所耳闻,让他们有时间串联,今天一早跑来冲击宫门。”

朱由检每说一句话,许显纯就抖一下,等说完,他立刻跪了下来,“臣死罪,请陛下处置。”

“这是死罪,但罪责不在你,起来吧!”朱由检盯着他,慢悠悠道。

被皇帝这么盯着,许显纯心里毛毛的,就仿佛被毒蛇盯着一样,大气都不敢喘一下,感觉一动就会失去生命。好在,朱由检最后一句话让他大松了口气,否则,许显纯都要怀疑自己会窒息而死。

他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,摸了摸汗津津的额头,再次恭敬的站好。

“这次南下后,递个条陈上来,说说自己的看法。”朱由检有些模棱两可的说道。

这句话后,许显纯再次震了下,这次不是惊吓,而是惊喜,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,眼中闪过浓重的喜色。

他亦是心思通透之辈,联系皇帝前面的责难,怎能不猜到这句话潜台词,一旦自己的条陈入了皇帝的眼,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了。

“是,陛下。”许显纯有些激动的再次叩首。

“行了,下去吧,好好办差。”朱由检背过身去。

“微臣告退。”

朱由检转过身,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,微微叹了口气,也不知道自己选择这个人,到底对不对。

田尔耕,许显纯,骆养性,吴孟明。

这四个名字是他对崇祯朝锦衣卫唯一的印象,前两者死在崇祯登基铲除阉党之时,第三个则是崇祯元年到崇祯十六年间,锦衣卫的执掌者,而最后一个,则是末代锦衣卫指挥使,对方做到这个位置后一年,大明就亡了。

随着这一个月锦衣卫的不断活动,以及朱由检不断的深入了解,说真的,他对着这个历史上名声最大的特务组织极度失望。

内部组织就结构落后,人员臃肿杂乱,情报侦缉能力原始、落后,且效率低下,组织成员素质低下,腐败严重,和各地锦衣卫的联系也不强,有些地方尾大不掉,指挥不灵。

最最让朱由检不可忍受的是,锦衣卫被各方侵蚀的极其严重,成了个四处漏风的筛子,尤其是文官集团。自从张居正秉权,将上上任指挥使刘守有收归门下后,文官集团就持续在对锦衣卫这个组织进行渗透。

除了许显纯外,田尔耕,骆养性,吴孟明,便是崇祯朝相继的三任锦衣卫指挥使,看看这三位的背景,便知道文官对锦衣卫侵蚀之严重。

田尔耕,万历朝兵部尚书田乐之孙,妥妥的文官大佬,主要业绩是打压东林党,显然是阉党一派文官扶上去的。

骆养性,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之子。骆思恭在‘移宫案’中立有大功,显然是东林党一边的,而历史上骆养性的上位,显然也是东林党的推手。

作为骆思恭的儿子,骆养性也深受东林党的影响,在《池北偶谈》中记载了他这么一件事。

崇祯年间,大臣熊开元、姜采都因为议论朝政而获罪,关进了锦衣卫大狱。有一晚,二更刚过,一个小太监奉崇祯帝的御笔,来到骆养性处。宣谕说:“通知骆某,来取熊、姜二犯的绝命文书。”

骆养性没有马上领旨,略一沉吟,随即附上一份奏本,大体上说:“言官如果真有罪的话,应该明正典刑,和天下之人一起唾弃他们。现在昏黑之夜,圣上您仅以一张纸片交给我,就要轻易地杀掉两位谏官,我实在不敢接受您的旨意。”

奏本送上去后,崇祯帝的怒气也消了,熊开元、姜采因此都惊险地活了下来。

这件事咋一看没毛病,但仔细深究,却会发现弄弄的怪异和讽刺。锦衣卫是什么组织?特务组织,是皇帝的刀子和抓牙,然而面对皇帝的旨意,这把刀子和抓牙竟然不是服从,而是有了自己的思考,会上书辩驳皇帝的旨意。

没错,骆养性说的很有道理,但却和他的身份严重不符,若是换个文官说毫无违和,但这话却出自一个特务组织、特权司法组织头子之口,有着说不出的讽刺和黑色幽默。

当然,从另一个侧面也能反应出,皇帝对锦衣卫正在逐渐丧失控制。

至于最后一个吴孟明,则是吴兑之孙,这也是一位官至兵部尚书的文官大佬。更有趣的是他的履历,因为藏匿亡命之徒而被赶出了锦衣卫,直到崇祯登基,才在东林党的运作下起复。

朱由检唯一知道的四个锦衣卫历史名人中,三个有着浓厚的文官政治背景,这种情况下,朱由检怎么可能将皇权最锋利的刀放在这三人手中,他唯有选择许显纯,这个驸马许从城的孙子。

当然,他也不是彻底放心许显纯,驸马巩永固就是他安插的后手,这人能力是有的,历练历练,不说大放光彩,起码能独当一方。

更关键的是,巩永固是他妹夫,两人的关系非常亲近,在历史上,巩永固的名声也不错,明亡时阖家殉国。

东厂有着王承恩,锦衣卫有许显纯,拳头和刀子正在慢慢锻造形成,攻击既然够了,那么该考虑下自身的防御和安全了。

“若愚,将王体乾叫来。”朱由检揉了揉头,事情太多,大量的思索下,让他隐隐有些头痛。

得到皇帝的传召后,王体乾立刻巴巴的赶过来,他原本一直患得患失的心情消失的一干二净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庆幸。

幸好没有和老魏去搞那些歪门邪道,不然哪有现在这一刻。

自己,赌对了!

见王体乾过来,朱由检等对方行完礼,便将他招致身边,低声吩咐。

东厂已经将宫内查了一边,但抓走的都是大鱼,还有不少漏网之徒,如今外事已定,是时候处理身边这些臭鱼烂虾了。

大概半个时辰后,王体乾脸色郑重的离开了乾清宫,来到司礼监,将剩下的所有没问题的大裆太监召集,按照皇帝的吩咐,开始清理皇宫。

史载:是夜,宫内哭声呜咽,彻夜不息!


长长的圣旨,让刘若愚念了整整半个时辰,念得他口干舌燥,但难得的是,如此长的念诵,他竟没有打一个磕,甚至还保持着抑扬顿挫的节奏。

不过,这个漂亮的花活,就只有朱由检一个人还有心情欣赏,皇极门下,不论是廊内廊外,所有朝臣,俱皆沉默一片。

圣旨的最后则是一长串的名字:“房可壮、文震孟、陈仁锡、郑曼、毛士龙、李炳恭、郑三俊......”

关于起因,很多人昨晚已经风闻,虽然不如现在这么详细,但也有所了解,心理自然做好了准备。

但饶是如此,很多人还是震惊一片,东林党,竟胆大若此!!!

面对这种事,很多官员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

良久后,还是首辅黄立极当先开口,他出班道:“陛下当如何处置?”

圣旨只是将案情公布,但却没有说处置的方法。

“如今东厂和锦衣卫正在缉拿要犯,待逮捕完毕后,自会交给三法司会审。”朱由检的回答,十分出乎朝臣的意料。

“交给三法司会审?”黄立极忍不住再次问道,但随即,他就意识到自己问的不妥,皇帝怎么会说假话呢,他赶紧认错道,“微臣君前失仪,请陛下治罪。

“无妨。”朱由检手一挥,表示无所谓。

之所以黄立极会如此,实在是被天启朝的惯例给弄得,魏公公掌权时,可不管你什么三法司,反正锦衣卫有审讯的权力,有关押的诏狱,不需要用到三法司。

其实,按照朱由检的本来的意思,是由锦衣卫处理这些事情,毕竟是亲军,天子爪牙,用起来比较方便,但锦衣卫的侦缉能力、审讯能力以及情报能力,真的令朱由检大失所望,完全没有后世所说的那么神奇。

这一次的大规模行动更是暴露的严重,让他几乎怀疑,天启朝还没过去呢,锦衣卫和东厂的能力怎么下降的那么厉害?

后来想一想,大概才明白过来,锦衣卫让人害怕,也只是因为其随意构陷抓人的权力,而这一点在魏公公主掌东厂的时候尤为放大。

抓人靠害,审讯靠打,情报靠问,这样的组织如何有能力,无怪乎到了明亡时,根本看不到锦衣卫的身影,从很早以前,这个组织的力量就开始衰落了。

这也是朱由检将案子交由三法司审理的原因,涉案人员几万名,根本不是锦衣卫能承担的。

因为案子涉及到前后两代皇后——尽管周氏还没册封,但却被人视为皇后——因此这个案子被称为“中宫”案。

确定了“中宫案”的刑讯后,整个朝堂的气氛为之一松。

仔细想想,“中宫案”的案情虽然夸张,但涉案人员基本只在东林党和后宫人员之间打转,而此刻朝堂上,能够站在皇极门廊内的人,除了督察院的御史言官,几乎没有东林党的人,大都是齐楚哲昆几党的残余人员。

如今东林党深陷“中宫案”,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,至少,东林党想要重返朝堂,看起来是遥遥无期了。

一些小心思,在他们肚子里开始盘算起来。

“东林党落难,是否要痛打落水狗?”

“今上杀伐果断,是否可以投其所好?”

“陛下登基前如文弱书生,登基后出手雷霆,翻覆之间,颇有手段,小心,小心!”

一时间,因为朱由检的行事,朝臣心思各异,但不等他们想出太多的事情,一个太监就气喘吁吁的跑进来。

由于太紧张,进门的时候他还被绊了一跤,在地上跌了个囫囵,然而太监顾不得这些,爬起来就嚷嚷道:“万岁爷,不好了,国子监的太学生正在冲击宫门!!!”

太学生冲击宫门?!

朱由检一听,豁然站起来,眼睛顿时瞪大,死死的看着太监,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但瞬间又被他压下去,只是厉声喝道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能够被称为宫门的,至少是午门之后的城门位置,严格点,就是皇极门这一圈的城墙,才能被称为宫门,宫墙。

几乎是瞬间,朱由检就想到了《五人墓碑记》这篇文章,也许上学时会被这篇文章的文采和精神所感动,但是到了社会上,却能深刻的感受到这篇文章背后所代表的谋划和利益。

而今,坐在皇帝的位置上,面对类似《五人墓碑记》描述的那种义士抗击官差的场景,朱由检首先感到的就是恐惧。

没错,就是恐惧。

尤其是听到太学生冲击宫门的语句后,他更是吓得几乎叫了起来,莫非,朕就要像苏州市民暴乱一样,死在太学生之乱中吗?

前有太监夜幕刺杀,后有太学生冲击宫门,明朝的皇帝,真特么是个高危职业!!!

心中恐惧之下,朱由检下意识的选择暴怒来掩盖和宣泄,然而面对天子的怒吼,小太监竟被吓得手脚发抖,一下子瘫倒在地,说不出话来,身下,更是一摊液体流出。

小太监的丑态,却让朱由检恢复了理智,他深吸几口气,高声喊道:“锦衣卫何在?”

“臣在!”一个身穿金甲的大汉站了出来。这是统领大汉将军的勋戚,因为“中宫案”锦衣卫的军官都统统抓人去了,没有参加朝会,目前只有他军职最高。

“速去探明情况。”朱由检喝道。

“是,陛下。”对方单膝一跪,然后转身踏步而出。

朱由检在金台上焦躁的等着,他甚至想,自己要不要先躲一躲,毕竟安全为先。底下,廊内廊外的朝臣也是议论纷纷,不过他们倒是不怎么担心,相比朱由检,他们更相信紫禁城的防备,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怎么可能闯的进来。

很快,便有锦衣卫来报,太学生的确聚集冲门,但并不是如之前所报的是宫门,而是大明门,而且冲门并未成功,已被宫廷宿卫挡住,现在已经派人过来,询问该如何处置。

“那就好!”听到准确的情报,朱由检终于松了口气,彻底放下心来。

没办法,他实在是被这段时间查到的事情给弄得草木皆兵,“中宫案”的彻查,让他明白,看似守卫严密的紫禁城,简直就是个筛子,外人不仅能轻易进入,内里的消息更是可以迅速传递出去。

加之前面发生的夜幕刺杀,让他彻底对皇宫的防卫失去信心,一听到消息就慌了。


明朝官员一般全年无休,只有这个时段才能难得休息一下。

因此,十一月份的工作是最繁忙的,所有事情都要做完,尽管有朝臣分担,但朱由检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。

哥哥天启的后事,亲娘及其家人的追封厚赏,皇后的册封,皇后家人的册封,这些事情都是非常耗费精力的。

目前,朱由检已经处理了大半,现下也就只留下了两件事,皇后人选,以及哥哥天启帝的庙号。

前者好说,略微思索了下,他就有了决定——田妃田秀英。

原因无他,田妃才艺俱佳,容貌出众,也就是说,长的漂亮还有才,而且是非常漂亮和有才,在信王大婚的选秀中,田妃是第一名。

《明史后妃传》中,从来都不描写后妃们的容貌,但唯独四个人例外:“宣宗孝恭皇后孙氏,幼有美色;宪宗妃孝惠邵太后,有容色;嘉靖曹妃有色;(田秀英)妃生而纤妍,性寡言,多才艺。”

由此可见,田妃的容貌才艺在整个大明历史所有的后妃中,是能排得上前四的。相比于所谓最美皇后的张嫣,在明史中,也只有一句“性严正”的描述。

在选秀中,若不是有张嫣帮着作弊,第三名的周氏怎么可能成为信王妃。

因此,田秀英为皇后,当之无愧。

这件事轻易而决,但下一件,天启帝的庙号,朱由检就难以决断了。

自从谥号滥用之后,庙号就成了一个帝王的盖棺定论,由不得朱由检不慎重。

和历史上一样,内阁拟定的字是“熹”。

初看起来,“熹”的音调和“嬉僖”,很容易让人联想到‘嬉戏’‘玩闹’的意思,但给天启定庙号的是崇祯,哥俩的关系相当好,天启留下的名言除了‘吾弟当为尧舜’外,还有‘弟弟爱我’,因此崇祯不可能给哥哥一个不好的庙号的。

而且,给天启上庙号的时候,是在天启七年(1627年)的十月,那时候内阁首辅还没换,还是黄立极,六部七卿也是天启的老班底,不可能给自己老大取个不好的字。

因此熹肯定不是通假字,通“嬉”。

只是,朱由检对字意字形着实没什么研究,确实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,身边又没有百度。

但好在,他之前为了防范这个情况,特地将太监中的文化人——刘若愚给调来身边,因此现在倒也有个咨询的地方。

“若愚,你说这个‘熹’字好不好?”

刘若愚上前一步,大略浏览下题本,然后微微思索了下,笑道,“万岁爷,这‘熹’乃微弱晨光之意,亦可指代黎明拂晓之光,即将照耀天下,用在大行皇帝身上,有种痛惜之意,惜哉天启老爷早夭。”

“此乃美字,尤符大行皇帝之生平!”

这番解释,当真是听得朱由检目瞪口呆,明明只是一个字,竟然解释出了如此众多的引申含义,汉语果然博大精深,自己果然不学无术!

既然是美字,不是如后世不学无术之人认为的是嬉戏玩闹的意思,朱由检自然没有什么不允的,他大笔一挥,在题本上打了个......钩???

就算是同意内阁所上的折子。

明朝批题本很有意思,各有特色,有的是画圈,有的从来只批‘知道了’三个字,而朱由检则是打钩和打叉,同意打钩,不同意打叉,颇有后世批阅小学生作业的风范。

他的这个风格,通过这几个月的奏章交流,已经被朝臣广为知晓,除了开始有人诧异外,后来大家都习惯了。


公元1627年,大明天启七年,八月十一日,农历。

朱由检站在信王府的前院中,背负双手,仰望天空,天边被一抹晚霞浸染,殷红一片。他的身后站着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太监,他叫王承恩。

当他穿越到这个时代,从新婚的大床上爬起来时,就将王承恩调到了身边,贴身伺候。所谓盖棺定论,能陪着你一起死的人,总是值得信任。

在整个大明的历史当中,天启朝无疑是最神秘的一段时间,上有诡异莫测的三大案,下有天启、张嫣、客氏、魏忠贤几人错综复杂的关系,中有眼花缭乱到难辨真假的史料。

纵然他来到这里一年多了,也依然没有看清天启朝的真面目,反而因为距离更近,接触的消息太多,有种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”的感觉,让他脑子越发的糊涂起来。

甚至一度,他害怕的要死,生怕天启发现他宝贝弟弟已经换了个人。

但不论是恐惧、好奇、凶残、血腥、还是神秘,天启朝的一切,都将埋葬在今晚。

“承恩,你说,如果本王若是登基,会不会是个好皇帝?”朱由检两眼茫然的看着前方,右手向前虚抓,似乎要将整个天空握在手中。

“殿下,不可妄言!!!”王承恩心中大惊,连忙朝左右看去,生怕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去。

每个被派驻到藩王身边的太监,都算是东厂的密探,肩负着监视藩王的责任。只是信王待他甚厚,他根本没想过去告密。但是,他保不准其他人会有这种想法。

因此,当他听到王爷胡言乱语时,立刻吓得脸色苍白,看向四周。等确定没有人听到后,王承恩才放松下来,有些埋怨道,“殿下,你怎么能乱说话呢!”

朱由检笑笑,没有解释,王承恩是不会明白的,等过了今晚,自己就准备登上皇帝之位。

天空猛地一闪,最后一丝光亮被吞灭,大地一片漆黑,然后朱由检却依然站在前院没动,似乎是在等什么东西。

王承恩有些摸不着头脑,但贴身伺候的他深知,王爷别看平时呆呆的,整天就知道看书,但真实情况,王爷却是个极有城府,极有智慧的主。

他待在这里,必有缘由!

果不其然,过不了不知道多久,站的老王腿都有些发麻的时候,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,平日里负责通传信息的小璇子跑了进来,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:“殿下,来了几个传旨太监,要殿下速速进宫。”

朱由检听罢,眼神蓦地一亮,随即又恢复平常。这一年多他别的没学会,但掩饰自己情绪的表面工作却做得极好。

他理了理衣服,也不要人跟着,自个朝着大门口走去,临了时,还回头交待一句:“承恩,调四个力壮可靠的小太监,等候本王的消息。”

言罢,飘然离去。

看着殿下的背影,王承恩满脸的难以置信。虽然从两年前开始,天启爷的身子就不好,但他却从没想过会有驾崩的一天。

联想刚才王爷无缘无故的那句大逆不道的话,他眼睛蓦地一亮,心中霎时翻腾起难以掩盖的火热,“莫非,王爷说的是真的???”

跟着传旨的太监,朱由检一步步,慢慢的踏入这座仰望多时,却从未进入过的紫禁城。也许前身的朱由检进入过,但他却没有。

此时夜已经很深了,宫门落锁,想要进入乾清宫,只能通过吊篮进去。坐在一摇一晃的吊篮中,朱由检的心却突然怦怦直跳起来。

过了今夜,我就将成为这座宫殿,这片土地,这个国家的主人.......吗?

真是......激动啊!

乾清宫暖阁内,灯火通明,牛油大蜡遍布,跟不要钱似得使劲烧着。在太监的带领下,朱由检来到了这里,然而刚刚踏入殿门,他却一愣,因为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在这里。

那是一个年约四十许的妇人,满脸的妆容被泪水冲的稀里哗啦,看起来颇为狼狈,但真情流露的悲伤,却令人生不起丝毫厌恶。

看到他来了之后,妇人站起身来,施施行了一礼,哀伤道:“小爷来了,校哥儿在里面等着呢!”

如今宫中,只有一人还依然这么称呼天启——奶妈客氏!

“嗯!”朱由检一点头,也没工夫和对方寒暄,径直走入房间内里。

里面的床榻上,躺着一个身穿红色常服,身体虚弱,脸色苍白若纸,行将就木的年轻人。然而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,看到朱由检来了后,还泛起灿烂的笑容,努力的支撑身体起来,半坐着靠在床上,一把抓住他的手,微笑道:

“来,吾弟当为尧舜!”

看着躺在床上的天启,朱由检没来由的心中一酸。

他本来可以成为中兴之主,将明朝的生命延续下去,然而天不假年,因为两年前的一次落水,就病魔缠身。如今,将以23岁的年龄早夭而逝,令人扼腕叹息!

由于虚弱,天启没有注意到弟弟眼中复杂的神情,依然自顾自的说着话。

“朕去后,吾弟当善视中宫.......”

“忠贤恪谨忠贞,可计大事,宜委任......”

著名的天启遗言缓缓倾泻而出。

按照剧本,历史上政治小白一枚的崇祯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,害怕是陷阱,口称‘臣死罪’而跪倒在地,然后泣不成声道,“臣弟恨不以身代之。”

在某些书中,这里还有贤后张嫣的出场,告诉他这并不是陷阱,让他迅速答应接掌皇位。

但朱由检以成熟的思维考虑,权力的交接,肯定不会如此富有戏剧性,一定是严肃,严谨的。因此他并不打算那么做,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,上前一步,紧紧握住天启仅存一丝温度的手,郑重道,“皇兄遗言,弟铭记于心!”

天启一愣,随即笑容绽放,灿烂的笑起来。终究是皇家的孩子,虽然平时仁弱,但关键时刻还是有担当的。


天启七年,八月十九日。

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,云很多,也很暗,阳光不是很明媚,甚至显得有些阴沉。

不过,这并不影响皇帝的登基大典,尽管王承恩曾建议朱由检大典要不要推迟一日,但他还是一力坚持,不改日期,就今天。

名不正言不顺,不登基他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顺手,也不够正当。

师出无名。

不改日子,就今天。

准皇帝的贴身搭档说了都没用,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劝。

承天门(今天安门)上,陈列着无数的器具,定时鼓,宝案,中和韶乐一一位列其上,旌旗招展,帷幕漫天。

色彩鲜艳的旗帜和服饰充斥了整个紫禁城,也让愁云惨淡的气氛消散了很多,尽管天公不作美,但王体乾还是想尽了办法,让典礼看起来盛大些。

中极殿内,朱由检一身明黄色衮服,神情肃穆,看起来威严至极。身边,是无数宫女太监,脚步匆匆,进进出出的,也不知道在干什么。

王承恩也是随行的一员,跟在身后,必要时提醒他该干什么。

很快,王体乾跑了进来,和他说了什么,然后又急匆匆的出去。王承恩听罢,过来提醒道,“陛下,该起身去承天门祷告了。”

登基大典其实早就开始了,早官员去天坛、地坛祈祷,告诉苍天他要登基时,他就身着孝服,祭拜了先帝以及祖宗。

随后,便来到中极殿换上明黄衮服,等待下一步,等了半晌才开始。

盛大的云舆停留在门外,朱由检登上车后,车轮滚动,朝着承天门而去,两旁,是身着艳丽礼服的宫女和太监,以及铠甲鲜明发亮的大汉将军,气势雄浑,铺天盖地,庞大的人气,几乎将上空的阴云都给吹散了几分。

跟在云舆旁边,王承恩满脸严肃,心中却在不停的祈祷,老天爷给点面子啊,保佑殿下顺利登基,千万不要下雨啊!

这天气,真的很让人担心下雨。

朱由检却是丝毫不担心,再差还能比历史上崇祯登基时晴空霹雳差?

来到承天门上,朱由检开始在门楼上祭天祷告,而百官则身着礼服,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,来到午门外的广场,文东武西,分成两列的跪下,等待新皇祭天祷告完毕。

祷告完毕,朱由检来到皇极殿,宣读诏书。

诏曰:我国家列圣,缵承休烈,化隆俗美,累洽重照,远垂万祀。我大行皇帝,仁度涵天.......与八月十九日祗告天地,即皇帝位。朕以冲人统承鸿业,祖功宗德,惟祗服于典章;吏治民艰,将求宜于变通。毗尔中外文武之贤,赞予股肱耳目之用,光昭旧绪,愈茂新猷。

朗朗之音,回荡在大殿之内。整个登基仪式非常的冗长,也很繁琐,但每个人都十分肃穆,表情神圣,认真的完成每一个项目。

这种礼仪,其实就是国家的典章制度,是国家的法统所在,也是正统和草台班子的区别,疏忽不得。

说来也是神奇,诏书最后一个字诵读完毕,晓谕天下后,原本阴沉的天空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,万道金光破开云雾,直射而出,整个天空都被照亮,金灿灿的一片,看起来神圣极了。

金光照射在皇极殿的琉璃瓦上,顺势而下,竟然正好笼罩住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,顿时他如同神光照耀般,高大无比。

随侍的王承恩一见,心中块垒大去,一时激动无比,忍不住喊道:“天降金鳞,照耀吾皇,乾圣天朝,福顺安康!”

百官一愣,随即也反应过来,齐齐喊道:“天降金鳞,照耀吾皇,乾圣天朝,福顺安康!”

声音隆隆,震惊天下!

这神奇的一幕,让殿外的礼部官员,宫女太监们啧啧称奇,很多本来有着小心思,见阴沉天气后憋着坏的人,更是心中一禀,泛起了嘀咕。

“莫非,真的是苍天庇佑,这新皇一登基,连天都变晴了!”

这金光万道,照破沉云的景色,更是被当成祥瑞,记载到了乾圣朝的实录当中,后人往往以此为佐证,来说明乾圣帝登基之顺天应民。

不过,作为当事人的朱由检,坐在龙椅上就不太好受了,阳光从琉璃瓦直接照在他眼睛上,几乎都睁不开了,但又顾忌到大典,不敢乱动,故而十分难受。

“天启皇兄你这技术太好了吧,阳光角度把握的这么准,恰好照到我这里。”难受下,朱由检疯狂的吐槽已经去世的天启。

谁让这三大殿全是他主持修建完毕的呢!

万历年间,皇极殿、中极殿、建极殿全部遭到焚毁,后来一直没有维修,因为太贵了,万历帝一听说修好要一千五百万两,直接吓的不修了。

后来还是天启帝不相信文官的说法,要这么多钱才能修好,竟亲自学起了木工,主持整个三大殿宫城的修建。

结果只花了五百多万两就修好了,足足节省了三分之二的经费。这个事情,一直是作为天启的功绩而在宫内传颂,朱由检也有所耳闻。

结果到了后来,被贬斥的东林党听去,竟然扭曲污蔑为喜欢干木工活,真真是不当人子!

明史不能细究,一旦细究,你会发现很多细思极恐的事情。亲身经历过这个时代很多事情的朱由检深有体会。

忙碌了一天,盛大的登基典礼才算是结束,一整天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活动,让朱由检非常疲惫,恨不得一屁股倒在床上就睡,但他不能,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处理。

趁着登基大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时,他才好办理某些事情。

“大伴,许显纯来了没?”朱由检揉了揉脸,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点。

“来了,正在外面候着呢,万岁爷现在要见吗?”王承恩有些心疼的看着朱由检。

“不了,你让他带人跟着你,去找魏忠贤,撤了他的职,把他关起来。”朱由检打了哈欠,接着道:“从今儿起,你就是司礼监秉笔,提督东厂。”

“陛下!”王承恩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由检,他怎么也没想到,皇帝就这么轻率的动了阉党的领袖人物。

“去吧,没你想的那么严重,魏忠贤,一介家奴而已。”朱由检挥挥手,让他速去。

自己则转身进了房间,躺到床上,不一会,呼噜声便响了起来。

“这.......”王承恩无语,只得转身出门,找许显纯,依命行事。


在京师百姓看来,当今乾圣帝充满了神秘,不仅登基的过程充满了玄奇,就连登基后的动作,也满是戏剧性和故事性。

谁都没想到,被东林党宣传成妖魔、九千岁、想要谋朝篡位当皇帝的魏忠贤,就这么在登基的当天晚上,被刚刚祭天成为皇帝的乾圣,一封圣旨给拿了。

毫无悬念,毫无波折。

然而,他的动作仅限于此,不等东林党欢呼,乾圣帝接下来的动作让人摸不着头脑,他似乎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自己哥哥和爷爷的绝招——不上早朝。

整整一个月,他都没有出现在朝臣面前,不上早朝,不召见大臣,若不是内阁递过去的题本都有批复的话,朝臣都以为新皇再次驾崩了呢!

然而,明面上的平静,却掩盖不住东厂私底下的动作,而且推着时间的推移,矛头越来越明确,直接指向东林党。

只是,东厂被王承恩把控的如同铁桶般,他们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,直到最后,东厂和锦衣卫同时发动,大肆逮捕人员,他们才从如同筛子的锦衣卫内得到具体的消息。

震惊朝野的‘中宫案’爆发了,东林党所做的丑陋恶行全部***。

由于东林党得到的消息晚,他们来不及应对,只能仓促的组织了一场太学生的暴动行为,这种行为他们轻车熟路,在地方上经常搞,效果也很好,时常能左右府县的决策,逼迫对方让步,达到自己的利益。

当然,在京师他们没有那么多大期望,但求多拖延点时间思索对策就好。

然而,当今乾圣帝的果决狠辣再一次出乎他们的预料。

面对数百名太学生,眼睛眨都不眨一下,就做出了令读书人痛恨无比的处置——追夺功名,三代不许科举。

如此恐怖的惩罚,令京师周边所有的读书人怨声载道,但更多的,是对那些太学生的咒骂。

没本事就别玩,如今还害得我们跟着一起遭罪。

这样的咒骂,随着处置措施被内阁通过邸报,邮递天下,扩散到整个士林中后,将会越来越多,也越来越难听。

不过,早走一步的‘中宫案’却通过出京的缇骑,先行将江南士林点爆。

南直隶,苏州。

苏州是文风鼎盛之地,也是历来是东林党最活跃的地盘,大佬陈仁锡和文震孟就是苏州人。

许显纯带着巩永固一路南下,来到这里,就是来抓这两人以及周奎的三族。

‘中宫案’震动朝野,乃是实打实的欺君大案,若不是当今法外开恩,只抓三族,不牵连九族,还不知道要抓多少人呢。

只是,他们的行程颇有些不顺,刚刚踏入苏州城,就被人给堵在城门口,不得进入。

“毛巡抚,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许显纯非常诧异的问着陪同而来的应天巡抚毛一鹭,他自北地一路而来,抓了无数钦犯,却从来没遇到过这一幕。

旁边,毛一鹭看着眼前生员和市民混杂的人群,顿时急的汗都出来了。

这一幕他可不陌生,在去年就发生过一次,只不过当时是官差来逮捕周顺昌,而今是钦差来抓捕文家、陈家、周家。

“上官稍待片刻,待本官前去劝说一二。”毛一鹭安抚了下许显纯,立刻上前,驱赶人群。

然而,他的行动哦毫无作用,无数生员在市民群中大声的嚷嚷着东林党‘天下为公’的理念,一边鼓动着苏州市民。

说文公、陈公乃贤良之士,如今遭人陷害,身陷囫囵,我等苏州忠义之士,既营救不急,当不让忠良之后再陷牢狱。

保护忠良,打倒官差!

这个口号顿时被躁动的苏州市民给喊得震天响,群情一时汹涌起来,然而听了这些的毛一鹭几乎都快哭出来了。

这特么的,能一样吗?

去年是魏忠贤派人来抓周顺昌,只是普通的案子,来的也是官差,而是确实天子亲自派了锦衣卫前来,是钦差,他们三家犯的也是欺君大案,和周顺昌不可同日而语,你们还这么搞,不是要造反吗!!!

然而,他说的话根本没人听,全都淹没在汹涌的呼喊声中,更加糟糕的是,一群生员开始有默契的大声念诵文章起来。

念得文章不是先贤之作,而是士林新作,虽是新作,但却朗朗上口,情真意切,更具煽动性。

“五人者,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,激于义而死焉者也。至于今,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,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;且立石于其墓之门,以旌其所为。呜呼,亦盛矣哉!”

若是朱由检在这里,当能听出来,这就是大名鼎鼎的《五人墓碑记》,其作者正是复社创始人,张敷!

不过,这片文章的出现时间有点不对,历史上张敷是在崇祯元年才写出来的,而今不过天启七年,距离崇祯元年还差几个月,这片文章就出来了。

苏州之地,文风鼎盛,《五人墓碑记》用词典故讲究,但意思并不深奥,稍稍读过书的人就能听明白,也正是因为如此,当几十上百人整齐念诵的时候,里面的抗争的精神都市感染了几乎所有人。

那些东林学子们更是与有荣焉,胸中充满了‘天下为公’的道义,感觉自己此刻就是在代表道义,抗争不公。

群情越来越汹涌,凭着毛一鹭带的几个人根本安抚不下来。

忽然,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枚鸡蛋,吧唧一声就在砸在毛一鹭的官帽上,顿时将他砸的帽髻歪斜,蛋清更是顺着头发流到了脸上,显得极其狼狈不堪。

“打啊,打死狗官,打死阉党!”

呼和声顿时四起,眼见一场民变就要酿成,下的毛一鹭毛巡抚仓皇四顾,狼狈而逃。

嘭!嘭!嘭!

然而,正在这时,一连串剧烈的响声,将市民的声势给压了下去。却是后面的许显纯一见情势不妙,立刻让随行的锦衣卫激发火铳,发出爆破的轰鸣,将之给压了下去。

当然,这些火铳都是放空炮,并没有填入铅弹。

见人群给镇住,不再汹涌向前,许显纯一抖披风,策马向前,环视一周,看着侧目的生员和市民,森然问道:

“尔等聚众造势,阻拦钦差办案,意欲何为???”

“尔等,莫非想要造反不成??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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