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
沈明礼未作理会,居高临下地盯着她,眼看着远处巡逻队逼近,他才抬腿绕出碱石堆。
只留躲藏着的人心惊胆战。
男人脚步声渐行渐远。
等能隐约听到些许交谈声,虞晚趁这机会绕着离了盐碱滩。
而等沈明礼跟巡逻队说完话。
再次折返。
哪还有什么人影?
……
后面几天,沈明礼都忙着执行训练任务,等空下来才有时间打听文工团的事。
午饭时,沈明礼状若无意地提起联欢会的事。
一块吃饭的罗成打趣道:“怎么?后悔了?”
“那天让你去看表演,你不去,非要看什么书。
文工团的节目精彩不得了,尤其是领舞的……”
说到这,罗成左右瞟了下,压低声音,“那个腰,那个脸,直接迷倒一大片新兵蛋子。”
“要不是我结了婚,非得争取一把。”
“别犯错误。”
沈明礼神色平淡地提醒完,又故作质疑,“真有那么好看?”
“好看,好看得不得了,你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打听那女同志的消息。”
说到这,罗成才反应过来,沈明礼怕不是起了什么心思?
否则联欢会都过去了好几天,怎么突然提这茬?
罗成心领神会,冲沈明礼笑了下,然后把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。
“长得最标致的领舞女兵叫吴梦琪,是沪市铁路文工团的,今年21岁,同你差两岁。”
“要是你俩能处上对象,说实话还挺合适。”
……
得了消息,沈明礼下午去了文工团,可等他见到所谓最漂亮的领舞吴梦琪,神色明显一怔。
不是她。
不是那晚的那个人。
眼前的女同志虽长得也不错,但同她相比,到底是差了些。
至于差了些什么,沈明礼也说不上来。
“沈明礼同志,你好。”
吴梦琪落落大方地打招呼,语气很是平常,可内心其实激动得不得了。
她简直不敢相信沈明礼会来找她。
吴梦琪早就听说过沈明礼,父亲是政委,爷爷是老将军,自身又是军校毕业。
如今虽只是排长,但凭他的家世,还有个人能力,前途肯定一片坦荡。
“你好,吴同志。”沈明礼有些失了兴致,但面上不显。
吴梦琪压住激动,唇边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,“请问沈同志找我有什么事?”
怕再次弄错,沈明礼索性直接问:“你们文工团有没有一位齐腰长发的女同志?”
一听是来打听人的,吴梦琪有瞬间失望。
但还是快速做出回答:“没有。”
不带犹豫的否定,让沈明礼眉头一皱。
“你确定?要不再想想?”
吴梦琪摇头,语气多了肯定,“真没有,文工团女兵为了克服应对各种条件,头发一般都不会超过胸口位置。”
说着,她还比划了一下长度。
“别的文工团如何我不清楚,但我们文工团是绝对没有齐腰长发的女同志。”
……
找人无果。
沈明礼又接连打听好几天,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。
那晚遇到的人,像是不存在,又像是他的错觉…
*
远在千里外的虞晚并不知道这些事。
因为此时此刻,她已经辗转到了京市。
跑出盐碱滩的那晚,虞晚还经历了一场惊吓事件。
因辨不清方向,又无手机导航,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,虞晚被什么绊了一跤,而也正是这一摔,让她发现了一个死人。
虞晚现在用的身份,还有手里的行李包袱就是这个可怜人的。
可怜人叫虞鱼,差三个月18岁。
是滇南岛上渔村里的姑娘,因父亲早亡,加上爷爷离世,她就拿着两封信和行李离开渔村。
信件有些年头,一封是原主母亲生下虞鱼两个月后改嫁留下的。
另一封则是原主爷爷跟战友沈首长的问候信。
根据信上内容,还有虞晚的推测。
大概就是原主爷爷临终前,因放心不下孙女,所以让她拿着两封信去投靠亲朋。
虞晚按照信上地址,一路打听着寻到京市城北小槐花胡同。
只临到胡同门楼下又有些犹豫。
可饥饿、疲累,还有现实情况,都让虞晚没有选择余地。
“你谁啊?在这瞎转悠什么?”
从菜市场回来的秦大妈,瞧这人眼生,又一身乡下人打扮,不免多了警惕。
等人转过脸,秦大妈明显一愣。
这丫头可真埋汰,脸上全是黑煤灰脏污。
虞晚抱着包袱,礼貌笑了下,“大妈,请问一下您,这附近有位叫刘萍同志的人吗?今年大概40岁左右。”
“刘萍?”
老刘家的三闺女就叫刘萍。
秦大妈当然认识:“不过你又是谁?找这人干什么?”
“我是她大女儿,虞晚。”
“大女儿?”
秦大妈明显被惊着,不过很快又想起来,刘萍是结过两次婚,只是前头那个丈夫是个短命的。
当年刘萍从乡下回城,没几天就跟乔家老三乔林业结了婚。
乔林业跟刘萍既是同学又是发小,因一个死了媳妇,一个死了丈夫,乔林业又还有一双儿女需要人照顾。
于是二人再婚,没多久生下小女儿,乔珍珍。
要不是今儿这丫头找上门,谁知道刘萍还有个大女儿?
有热闹瞧,秦大妈当即眉开眼笑,“丫头,你等着,大妈帮你叫人去。”
说着脚下生风,朝拐角棚子下的一堆老头走去。
“刘老头,你外孙女来了。”
刘老头正琢磨棋局,头都没抬,“珍珍来了?”
“不是,是另一个。”
秦大妈声音拔高,笑得不怀好意,“你快别下了,你老刘家今天是来稀客了。”
刘老头被说得额角一跳,想着两个月前接到的那通电话,不会真投奔来了吧?
让出棋局位,走到门楼下,等看清抱着包袱的乡下丫头。
刘老头直呼不好。
果然来了。
但这事怎么让碎嘴的秦大妈给撞上了?
她知道的事,那就是整个胡同都知道。
秦大妈看刘老头不说话,笑呵呵地提着菜篮子说,“瞧我这记性,忘了打酱油,还得跑一趟。”
这一趟自然就是逢人说八卦。
等秦大妈走远,刘老头才朝小丫头道:“跟我进来吧。”
虞晚没动,正打量着老大爷。
走在前头的刘老头,见她没跟上,又回头催。
“还傻站着做什么?”
“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,连人都不知道叫……”
“一会等你妈下班,我让你妈把你领回去。”
刘老头连连摇头,边走边嘀咕。
倒是后头的虞晚闷不吭声,乍然多了个姥爷,等会还要多个妈,她真有些叫不出口。
但人在屋檐下,还要在别人家蹭饭,虞晚稍作纠结,就喊了声。
“…姥爷好。”
声音虽小,但刘老头是听见了。
“诶,这还差不多,一会儿见了人记得叫人,别光站着不招人待见。”
“难不成还想回渔村不成?”
虞晚被领着进了四合院,进院以后,又是七拐八拐,一条两人宽的石板路,曲曲折折到了最后头的小跨院。
小院三面住了三户人。
刘家住北面,有三间房,外头还搭了半间窝棚。
虞晚虽不是京市人,但也见识过胡同里的四合院,普通百姓的住宿条件多数都是这样逼仄有限。
五月阳光正好,光影穿过院中的石榴树,斑斑驳驳,有种说不出的静谧。
虞晚正恍神,只见刘老头端着个牡丹花茶缸从屋里出来。
“来,喝些水。”
虞晚一天一夜没吃没喝,接过茶缸也顾不得挑,“谢谢姥爷。”
等喝完水,虞晚才想起问:“姥爷,你都不问一下,就确定我是你外孙女?”
“两月前,我接到过你爷爷打来的电话。”
刘老头看着眼前的麻烦,心里犯难,这丫头一身破烂打扮,怕是村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。
撵她回去,多半是逼她去死。
省了自证身份的虞晚,顿时松了口气。
这家她赖定了。